“四旬老汉”的段子说了多年，这是真四十了。

之前，湖人对森林狼，他16投4中只得10分后，提过一句：

十年前的冬天，他刚回克里夫兰，休整过半个月，之后回来焕然一新。缓个一星期，养一下腿脚，是最现实的主意。

对迈阿密和亚特兰大，他29分和39分，但球队两连败。

他休息了一周，又好些了。圣诞大战与库里大战一场。

老将依然能聊发少年狂——但没法随心所欲地狂，那就不再是少年了。

本季勒布朗28场比赛，两场39分，20+17场，命中率低过50%的11场。

十二年前，勒布朗最后一个常规赛MVP赛季，76场比赛，单季最高只有40分——但全年不满20分的只有5场，命中率低过50%的只有12场。

那个赛季，勒布朗极少失准，难以防范。每场五成命中率20分只是保底。如此稳定的进攻产出，还能维持猛龙的拉克尔所谓“对绝大多数球员而言根本不可能持久，他却能维持整个赛季”的协防：常规赛MVP之外，他还是年度防守球员票数第二。

那个赛季，勒布朗在场+13.2，+/-是15.3。

本季：-5和-9.3。

实际上，本季勒布朗在场与否，湖人进攻效率都在百回合109；但防守百回合效率，却是116和106之差。

他本季有35%的时间，在对位对手4号位。他还能防防基冈·穆雷和兰德尔，但无论是小萨、马卡宁还是三J，他都防不好了。巅峰时的协防则已都不必提起。

尤其本季雷迪克大打换防，且浓眉冲前场篮板时很依赖其他人退防：如此，湖人诸将攻防优缺点一目了然。

勒布朗偶尔还能奋起，比如圣诞大战末尾，积极去扑库里，但那是老夫聊发少年狂，没法天天狂了。

但比起进攻，防守还是小事：毕竟离开迈阿密后，他常规赛习惯防守留力，也有2016这种“常规赛随便防防，季后赛陡然发力”的情况。

2008-2018，勒布朗所在的球队，基本是联盟顶尖进攻。

2020湖人夺冠，防守联盟第三，进攻联盟第十一，是勒布朗所有冠军球队中，仅有的守强于攻。

那支湖人季后赛第三重要的球员，是隆多。

以往勒布朗可以包揽一切组织策划，身边需要的是空间长人（波什、勒夫）和超级副攻（韦德、欧文）。

但2020年代，勒布朗身边需要副持球了。过去五年，湖人进攻也就是联盟平均水平（及以下）。

之前大家都说勒布朗的快攻——但他本季场均快攻4.2分，联盟第九，尚不如杜兰特。

禁区得分11.3，联盟第20，略高过坎宁安。

快攻得分+禁区得分王是扬尼斯，新的破坏大魔王。

话说，本世纪至今，保罗助攻12149发第一，勒布朗助攻11261发第二。

但勒布朗是比保罗更可怕的创造者。

保罗总助攻12149，助攻三分3766，底角三分1166。

勒布朗总助攻11261，三分球3828，底角三分1690。

我一直认为，底角三分助攻，是一个组织者破坏力+视野的体现。

比如哈登助攻不到八千，比威少少近两千，但三分助攻多过威少。

韦德助攻五千七，德隆六千八。但韦德底角助攻近七百，德隆刚过四百。

还是说哈登：生涯助攻七千八，底角三分过一千。

卢卡助攻三千五，底角三分过六百。

扬尼斯四千助攻，底角三分也过六百。

勒布朗一万一的助攻，底角三分近一千七——这就是他的破坏力。

勒布朗为何能那么多底角助攻？

一方面是他的视野，联盟历史上最多的跨场横传。

一方面是他的袭篮破坏力：

本世纪至今，篮下投中，勒布朗超过八千，断层第一。

第二德怀特·霍华德，五千四。

第三扬尼斯五千，第四威少四千六，第五韦德四千一——是的，闪电侠韦德，生涯篮下得手只有勒布朗一半。以下是甜瓜和邓肯。

而本季，勒布朗篮下得手，少过亚历山大，略多过戈贝尔。

本季助攻三分联盟第15，底角三分第16。

他在投三分。他在做掩护。他还是可以见缝插针喂给篮下（浓眉）。他的广域传球视野，还是找得到弱侧队友。

但他本季挡拆持球得分少过拉塞尔和里夫斯；他的持球突破，更依赖全场一条龙起速和背打错位了。

卢卡取代他成为助攻底角三分之王，扬尼斯取代他成为闪电破坏王，而亚历山大、爱德华兹和塔图姆这些年轻人，都在做出不错的突破分球。

勒布朗连续二十年的场均25分，本季不再延续；场均助攻9次，生涯第三高。

但模式变了。他近筐抛射和中投都是生涯前二的高效，罚球也准了——代价是：他无休无止地生猛突篮、长传弱侧、大开大合的破坏力，逐渐淡去了。

偶尔还可以，但并不总可以了。老夫聊发少年狂——没法随心所欲地狂，那就不再是少年了。

前几天对活塞之战，勒布朗28分的三双，最后一节独得14分。最后2秒，湖人落后3分，他切出接球远射。

那一球很像2009年东决第二场，他对魔术的压哨三分。

但这一次，没进。

我一个朋友说，最后两分钟还落后十分，便觉得剧本熟悉，觉得肯定能追上——果然追上了， 最后三秒差三分。

于是觉得，肯定会加时；于是觉得，还是要相信勒布朗：这些年始终如此。

但勒布朗投丢后，也没很难过：

“相信他这件事，和他真的能不能做到， 没什么关系。” 

我很喜欢我朋友的这句话。

之后，湖人对勇士，勒布朗和库里快战一场。31分10助攻对38分。

第四节，他锐利地喂了八村的错位，喂了克里斯蒂的内切，回应了一个库里的三分，去底线飞扑库里那个闪狙，最后一刻从底线追库里。

没法随心所欲了——他自己的身体，他最清楚——但还是拼了一场。

整整二十三年前的此时，另一个23号的故事：2001年12月27日，快39岁的乔丹对步行者只得6分。他问老哥们道格·科林斯教练：

“道格，我还能打球吗？”

科林斯，身为乔丹的老教练——毕竟1980年代就带乔丹了——深感震撼。对乔丹这样一个自尊至上、好胜成狂、从不自我犹疑的人，问出这样的话来，那是真的内心受伤了。

“当然能，迈克尔，当然能。”

两天后，奇才主场对夏洛特黄蜂。38岁315天的乔丹轰下了51分。又两天后，2001年最后一天，奇才主场对新泽西网——之后他们会进2002年总决赛——38岁317天的乔丹得到45分10篮板7助攻。

人都会老。连最接近篮球之神的人，都会怀疑自己老了。

但怀疑过了，还能不能继续向未知前进，最见成色。

从今天开始，勒布朗·詹姆斯跨过40岁了。

他的出场分钟数历史第一。以往没有先例可参考。

没人走过这么远的航程，没人经历过他所经历的这些。前面就是未知海域。

相信自己年轻、没有犹疑时，谁都敢大胆前进。

知道自己老了，心存犹疑，依然能大胆前进，是真正的勇决。

“相信，与是否真的能做到，没什么关系。”

看他的了。